開始寫詩是高中二年級的事。為什麼寫詩,其實理由有些好笑,甚至可以說是為了賭一口氣。那時參加一個中部辦公室辦理的文學營,在五天四夜的營期間,主辦單位請來了作家們談文學發展,談散文,談詩。年少輕狂的十八歲,那個年紀的少年哪個不談詩?尤其是現代詩。一九九九年和千禧年的交錯時刻,許許多多作家都將精力和目光投射在網路文學的創作上,而網路詩的寫作,就是那時的我們心之所向;如同一種社會儀式一樣,會寫上一些切割分裂游疑不定的詞句,就有青澀的優越感。一九九九年的我還不認識詩,但因為社會儀式的感召力,我決定開始,而且得快速地認識詩。
昨天路過公館誠品,我入境隨俗,進去尋了一本讀物出來。這些年來讀楊照的文章,共鳴的種子悄悄發了芽,當然不能說自己能夠寫作如何如何的批評,但至少那樣的情境和迷亂,還算是少年時代的共同記憶,雖然我們離那樣的時光已然有些陌生。《迷路的詩》裡頭,就在寫楊照過去對詩,對他的少年歷程,種種探詢與張狂,徘徊與泣涕共下,自信與自我懷疑的過程。
是的,年少,一把記憶的探針,太多不忍心挖掘的情緒,都被這把探針作了實驗性的觸動。一九九九年我寫詩,在晚自習的課堂上,我故作神態地讀詩,楊照說那是種虛榮,我無法同意再多,因為我們都發現同學們無法了解那是什麼,即使是鄭愁予的作品,也少有人能有力咀嚼。評批和抗爭的年代已經過去,當年的楊照讀的是李維史陀的結構人類學和野性思維模式,讀的是《石室之死亡》;而我只能自卑作狀地炫耀桌上那本鄭愁予詩集,自然心裡並不好受。總覺得和同年紀的他相比,過去的我的生活、對詩的認識,只是場家家酒了。
但寫詩這件事,在談戀愛之前,總沒有中斷過。特別在追尋愛情的過程,大規模的短詩不斷被創作出來,那是心靈顫懼與沉戀的表徵,也是我一輩子裡頭,寫詩寫得最快樂的時光。
奇特的是,許多寫作者到了一個階段,不是重新思考詩的定義,就是像楊照一樣,選擇與詩作出絕決的別離,而原因多半是他需要的文學功能性,在詩這樣的體裁中,太難實現。而我在意的則是題材問題,跳脫跳躍性的思考、離棄寫實的考量與社會目的、跳脫情愛情緒的絮語;那麼,詩這件事還剩下些什麼?
我想我還找不到答案,也因此,還沒繼續寫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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